在宣威羊場煤礦的家屬院里,96歲的許忠為坐在沙發(fā)上,陽光透過梧桐葉落在他胸前的“抗戰(zhàn)勝利70周年”紀念章上,折射出細碎的光。這位從山東菏澤成武縣走出的老兵,15歲參軍抗日,1958年支援邊疆來到云南,將大半生獻給了煤礦附屬磚廠的燒磚事業(yè)。今年是抗戰(zhàn)勝利80周年,老人撫摸著紀念章,那些戰(zhàn)火紛飛的歲月與磚窯煙火交織的記憶,在他口中緩緩流淌。
少年參軍:
“拼了命也要把日本人趕出去”
1944年,齊魯大地正遭日寇鐵蹄踐踏。當時按規(guī)定,家里有兩個男丁必須去一個參軍,15歲的許忠為和哥哥是家中僅有的兩個男孩,他是弟弟,主動選擇了參軍。“哥哥得留著逃荒養(yǎng)家,我年紀小,沒啥牽掛,該我去。”老人聲音洪亮,帶著山東人特有的耿直。
剛到部隊時,許忠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,卻牢牢記住了班長的話:“當兵就要保家衛(wèi)國。”訓練時,他年紀小、力氣弱,卻比誰都拼,別人練一遍,他就偷偷加練三遍;急行軍時跟不上大部隊,就拽著戰(zhàn)友的背包帶咬牙堅持。“戰(zhàn)友們都護著我,有吃的都分我一半,夜里站崗會悄悄替我多站一小時。”說起當年的戰(zhàn)友,老人眼里泛起微光。
在敵后游擊戰(zhàn)中,他跟著部隊在山東、安徽一帶輾轉(zhuǎn),扒火車、炸碉堡,哪里有硬仗哪里上。寒冬臘月里過冰河的經(jīng)歷,至今仍刻在他記憶深處。“河面結著薄冰,水涼得像刀子割肉。”許忠為抬手比劃著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,“有人凍得受不住,把槍扔了往對岸爬,我死死抱著槍沒松手——那是打鬼子的家伙,命能丟,槍不能丟!”
“那時候沒想過怕,就一個念頭:拼了命也要把日本人趕出中國。”老人擺擺手,不愿多提戰(zhàn)場上的傷痛,只說“能活著看到勝利,就值了”。
磚窯淬煉:
“不給政府添麻煩,工作就得拼命干”
1958年,許忠為響應國家號召,從江蘇徐州的磚場輾轉(zhuǎn)來到云南宣威羊場煤礦,在煤礦附屬磚場負責燒磚工作。從槍林彈雨的戰(zhàn)場到熱氣蒸騰的磚窯,他骨子里的“拼命”勁兒絲毫未減。
燒磚時,一次緊急任務要求立即調(diào)出剛出窯的磚塊,而按照規(guī)程需冷卻一周。“工期不等人,國家建設等不起。”許忠為找了條毛巾浸濕,披在身上就沖進了高溫窯房。撲面而來的熱浪讓他瞬間暈厥,被同事抬出來時,后背的皮膚已被灼得通紅。“他就是這樣,干啥都不要命。”91歲的老伴梁樹華在一旁補充,眼里滿是心疼,“有次能給我解決工作,他卻說‘先緊著更困難的職工’,這輩子從沒為自己考慮過。”
在磚場的27年里,許忠為從裝窯、燒火到出磚,每個環(huán)節(jié)都干得扎實。“不給政府添麻煩”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話。汶川地震時,他揣著當月工資找到社區(qū),堅持要全部捐出,“國家有難,咱不能看著”。
歲月回甘:
“現(xiàn)在的日子,想都不敢想”
許忠為與梁樹華的緣分,是戰(zhàn)火年代里的一抹溫情。“我們兩家本來就認識,家里人一說就成了。”梁樹華笑著說,“外面人都說他好,正直、肯干,跟著他我踏實。”
如今,老兩口住著寬敞的家屬樓,兒女孝順,每天看看電視、散散步,日子平淡而安穩(wěn)。“現(xiàn)在有房子住,有飯吃,生病了有醫(yī)保,這都是托共產(chǎn)黨的福。”許忠為感慨,“抗戰(zhàn)勝利那會兒,我和戰(zhàn)友們想象的好日子,也就圖個能吃飽穿暖,現(xiàn)在的生活,當年想都不敢想啊。”
夕陽西下,許忠為小心翼翼地將紀念章收好,放進盒子里。從抗日戰(zhàn)場到磚窯,從少年到白頭,這位老兵用一生詮釋著“拼命”的意義——為家國拼命,為生活拼命,更為不辜負時代拼命。
開屏新聞記者 蔣瓊波 通訊員 陳泓潔 王啟宇 攝影報道